锦瑟蹙眉问,“那怎么办?”
薛雨亭亦皱着眉头,说,“孤雁不饮啄,飞鸣声念群。既然我们遇上了,就一定要帮它。”
锦瑟点了点头,正待说话,忽然听到天空中一阵雁鸣之声,抬眼看,正是一只大雁在盘旋。
她嘴角边浮出叹慨,“渺万里层云,千山暮雪,只影向谁去?”
薛雨亭望着天空,轻声道,“不是孤雁只影,是凤凰于飞。”
锦瑟微微一愣,却听他说,“若你信我的话,就把它交给我,十日后我保证还你个活蹦乱跳的大雁。”
锦瑟略想了想,瞧他一脸真挚,便笑道,“好呀。”她抬头对那盘旋的雁粲然一笑,道,“你放心,我们会照顾好它的。”
薛雨亭一时整个人仿佛都魂飞魄散在那边,他想起家里茶几上,搁着的一只冰纹花瓶,里面插着数支秋兰,配着蕙草,斜欹淡然的样子。
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,欲捧那大雁,不料她正转过神来,他觉得手中一暖,直接握住了她的手。
她不由双颊晕红,心里微微发抖。
却听一个清脆的声音说,“锦瑟,你们发什么愣呢?快来瞧,我赢了我赢了!”
锦瑟忙将手里的雁递给薛雨亭,笑着回,“小桑,我瞧见了。”
祈蓁便笑嘻嘻地对薛雨亭道,“薛先生,快帮我画一幅画呀。”
薛雨亭定了定神,欲支起背上的画架,忽然想起手里还有大雁。锦瑟见他这样,便轻轻又捧了雁儿去,向他微微一笑。薛雨亭放下画架,提笔在宣纸上慢条斯理地落下墨,却时不时朝锦瑟轻轻一笑。
他们三人一路游山赏梅,待下山的时候天色已暗。
祈家的私车在玉霞山底侯着她们,祈蓁一转身就上了车,握着画卷对薛雨亭道,“今天谢了!”
他这才如梦初醒,急忙低下头来拍了拍车玻璃,锦瑟便隔着车窗朝他摆摆手,轻声道,“再见。”
汽车一路开出去,因为玉霞山底人多,车开得慢,后拐到大道上便一路风驰电掣而去。
司机送她们到绿柳居吃了饭才回官邸,两人下了车,说起今天游山的事自然淅淅沥沥欢喜得不行。
官邸的人早已歇下,只有微明的路灯照在雪上。
锦瑟和祈蓁顺着一条小径走,极为幽静,又可闻到那幽幽的梅花香。
到了小洋楼前,锦瑟的视线才一投过去,就见廊轩下一个面容清俊的男子身影,她的笑容蓦然一凝。
祈越本悠然地靠在栏杆上,目光下垂,只见锦瑟立在那边,仿若秋日的芙蓉,临风欲折,尤其那腰身纤纤,叫人觉得几乎不盈一握。
她解下了斗篷,搭在手里,一只手紧紧攥着那斗蓬的细碎水钻花边,竟似在微微发抖,他伸手便去牵她的手。
“妹妹仔细受寒…”
他的话还未说完,锦瑟即将手一缩,不卑不亢的声音,“有劳二哥哥挂念,我不冷。”
玲珑剔透的祈蓁忙上来打岔问,“二哥,这会子你来这儿干什么?”
祈越扬扬眉,目光在锦瑟身上扫了一圈,才说,“我倒想问问你们呢,天寒地冻的跑哪儿玩去了,这么晚才回来?”
祈蓁抿唇一笑,“冬天除了踏雪寻梅还能做什么,我们自然是去游山了。”
祈越唇角微勾,便笑道,“都说‘栖霞九月枫,玉山二月梅’,你们游山赏梅怎么没叫上我?”
祈蓁突然绕着他打量了一番,咯咯地笑起来,“二哥,你一向不是只爱去染青衣哄那个兰颦颦的吗,怎么又喜欢上踏雪寻梅这么风雅的事来了?”
祈越拧了拧她的鼻子,道,“臭丫头,胡说什么呢?”
祈蓁吐了吐舌头,笑道,“二哥,你若没个正经事,我和锦瑟就先回了,玩了一整天怪累的。”
说罢,便牵了锦瑟的手去。
祈越站在那边,自己竟然觉得好笑起来。
祈蓁送锦瑟回了房,又嘈嘈切切地说起来,她瞥了眼门口,月光透过缝隙,只见有人向她使了个眼色,她便寻了个借口出去。
梨落掩了门,伺候锦瑟褪衣卸钗。
锦瑟方坐在窗前看了会儿书,祈蓁又喜孜孜地捧着汤羹进来。
梨落接过搁在茶几上,锦瑟眼眸瞧过去,淡淡道,“小桑,以后不要再送了。”
祈蓁好奇问,“怎么了,你不喜欢吃了,还是它做得不好?”
她方要端起那碗尝,就见锦瑟摇摇头,“我知道,那是他送的。”
祈蓁别过头,仍旧假装不知,笑道,“什么他送的?我都被你说糊涂了。”
锦瑟道,“我来云梦几个月,你隔几天便差人送这汤羹来,我知道都是二哥哥的意思。”
祈蓁微微愣住,只问,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
锦瑟抿了抿嘴,“猜的。”
祈蓁笑了笑,“锦瑟,其实二哥待你挺好的,他行事虽然看起来风流荒唐,但他骨子里……”
锦瑟用勺子慢慢搅着那热腾腾的汤羹,却又搁了下来,垂下眼眸,“小桑,我不喜欢。”
话犹未落,只听门外“吱呀”一声响动。
转头去看,惟有一钩清月,低低地挂在西墙之上,照着雪光清冷。
翌日傍晚,祈越忙完了差事,从办公室里走出来,萧牧之开口问,“二少,回官邸吗?”祈越仰起头来,因见西边落霞似锦,便说,“去绿柳居。”
因已是五点半,绿柳居里的吃客渐渐多了起来,人声如沸。
那跑堂的小厮于渭远远见他来了,忙呵着腰迎上去,“二少,您来了!您是要楼上雅间坐着清静,还是楼下大堂坐着亮敞?”
祈越淡淡道,“就依着老规矩。”便自顾迈步踏上二楼的红毯。
祈越上了楼到了包厢,才坐下来,就有饭店的招待送来蜜饯果子,瓜子杏仁等。他对着青瓷酒壶,一口气咕嘟咕嘟就灌了半壶,捋了把嘴角,大笑道,“痛快!”
绿柳居的招待快步如飞,旋即送来他日常喜爱的菜肴。于渭又在一旁堆笑着说,“二少,您稍等片刻,您那雪霞羹正烹着呢!”
祈越听到那三字,砰地就把筷子撂在桌上。
搁重了,有一只筷子直接蹦到了地上。
萧牧之走来捡起来,丢给于渭,说,“没眼色的东西,二爷吃什么轮到你指手画脚的吗?还不快下去。”